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岑范:梅兰芳在拍摄影片的日子里

岑范 梨園雜志 2022-07-30

岑范

岑范(1926-2008),原名岑立范,中国演员、导演,1945年在重庆肄业于国立中央大学经济系。早年在上海演话剧,1946年到英属香港投身电影界,做演员、副导演。1951年到北京参加文艺建设,在吴祖光身边做副导演,吴祖光执导的京剧电影《洛神》(梅兰芳、姜妙香主演)、《荒山泪》(程砚秋主演)、《梅兰芳舞台艺术》的副导演都是他。1956年执导京剧电影《群英会·借东风》,1962年执导越剧电影《红楼梦》。


 谁要是看过梅先生的戏,他一定会留下深刻的印象,谁要是和梅先生有过一些交往,也常常会使人感到难忘。

 

 七年前,我由于参加戏曲片《梅兰芳舞台艺术》的摄制工作,曾有机会和梅先生在一起工作了将近两年。梅先生不仅在艺术上有高超的造诣,即使在日常生活里,他的言行举止,也使我们青年人受到教益和启发。


岑范与梅兰芳

 

认真耐心


 那时,梅先生已是六十开外的老人了,但是,他到摄影棚经常比别人早,勒着头,戴着好几斤重的凤冠,在强烈的灯光下一遍又一遍地表演。一个身段、一句唱腔,从不马虎苟且。

 

 大家知道, 《霸王别姬》中虞姬舞剑的身段是比较复杂的,在拍摄过程中,由于动作的幅度大,一会儿东,一会儿西,不得不要求梅先生一演再演。旁边的人看了,都深怕梅先生过分劳累,但梅先生却认真地说:“累一点不要紧,多试几遍也算不了什么,第一得把片子拍好。”他还经常向人说:“党和人民这样关心和重视这部影片的摄制工作,使我感动万分。我一定要和大家一起努力把这部影片拍好,使它能更好地为广大的工农兵服务。”


梅兰芳演出《霸王别姬》

 

尊师敬老


 梅先生对待老前辈的态度是十分诚恳十分尊敬的。记得有一次,为了拍摄梅先生的艺术生活,他和齐白石、汪蔼士、陈半丁等老画家(他们都曾经教过梅先生作画)在颐和园里拍了一场戏。梅先生无论在拍戏过程中,处处象对待师长一样对待这几位老画家。在拍《贵妃醉酒》时,肖长华老先生也参加了演出,梅先生常常搀扶着肖老先生走路,生怕场地上电线太多,使老人绊跌。


 肖长华扮演的是高力士,当他向杨贵妃进酒的时候,有一个很美的两人互相搭配的身段,当贵妃念着“如此,呈上来”时,她把扇子打开,水袖一翻,慢慢站起来,把桌子往前一推,一边往前一探身,这时高力士得坐在地上,一只腿向前伸直,这一动作是相当费劲的,特别是对于肖老先生这样一位年近八十的人,当时,梅先生总是以尊敬的口吻不断问肖老先生:“这样好不好?您累不累?”“不合适的话,我们再另外改一个样。”

 

一丝不苟


 暮春季节,在北京说来,天气还是相当冷的,有一天,梅先生在下午已拍了好几小时的电影,看得出,他已十分疲倦了。但是,吃罢了晚饭,稍事休息后,他又如约给石景山钢铁厂的工人作露天的慰问演出,那晚,演的也是《贵妃醉酒》。

 

 这出戏从头到尾都是梅先生的戏,而且有许多身段、动作很费力气,例如“卧鱼、衔杯”等等。当日,有人就好意地向梅先生建议。  “您下午已拍了好几小时的电影,够累了,晚上的演出有些费劲的身段动作,适当地掌握一下,可以免的就免了吧!”但梅先生一听,却大不以为然,他说:  “今晚有好几千工人同志来看戏,他们是难得看到我的戏的,我为他们演出,一定要特别演得好。”果然,那天晚上,梅先生集中精力,演得一丝不苟,满足了台下几千钢铁工人的艺术享受。


梅兰芳之《贵妃醉酒》

 

虚怀若谷


 虚心讨教,不断革新,从事创造性的艺术劳动,在梅先生说来,是十分突出的。他在表演过程中,总是很谦逊地听取别人的意见。在《霸王别姬》中,有一句唱词本来是这样的“……自古常言不欺我,富贵穷通一刹那”,拍摄时,有人指出,这唱词的内容仅仅说到楚霸王追求富贵荣华,口气太小,还不足以表示出楚霸王当时打天下的雄心抱负。梅先生一听,觉得很有道理,后来就把这段唱词改成为:“……自古常言不欺我,成败兴亡一·刹那……"梅先生很欢迎别人跟他提意见,而且不管是谁提的,他都要仔细地考虑一下。梅先生曾经告诉过我们,他幼年时候并不聪明,甚至有位教戏的老师嫌他太笨,说他没出息不肯教他,后来完全靠他自己发愤用功,长期苦练苦干,再加上许多师友的不断指点和帮助自己不断地改进,最后才能在表演上获得些成就。事实也确是如此。即使到了晚年,他仍然虚心地听取大家的意见,继续不断地改进。他永远不知满足,因为,艺术是永无止境的。

 

 (《解放日报》1961年11月20日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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